第110章 - Endless 记忆

人的记忆很奇特，似乎有选择性去记下，或是淡忘，不知道是以什么作准？

明明应当记住的要事，一转身，一转眼就忘记了，又有些事情，有些伤痛，应该早早忘却，可隔了漫长岁月还可以记得一清二楚，历历在目。是很重要的事吗？似乎是，似乎不是，有些是，有些不是，多在渺小人类操控范围以内。

明明将旅行的照片全部储存在external hard disk突然间全部不见了。好像在一会儿失去全部的东西。

还会失去什么？
还会怎样？
还会迷失吗？
还会接受自己倒下？
还会相信吗？
还会害怕吗？
还会发生什么事情吗？

我相信人有三衰六旺。风水轮流转。我特别迷信这一点。

特别记得失去的人与物，仿佛盼以小小的脑海，留住许多许多形体已消失的事物。

朋友都说，过去就是过去了，死者已埃，还记来做什么？
朋友都说，过去了就不会回来。已经是‘ed ’了。。。

是的，真的不幸。

十八岁时失去的祖母与病痛长年搏斗。不知道为什么大人偶尔会一窝蜂般回来，或到医院去，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天自己得坐在病房外保安人员处，进不得去看祖母，更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此离去。

她一度是我的偶像。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死亡，还有失去。
最近想起来，特别是在某个晚上梦见祖母，后来哭醒了。醒来后满脸都是泪。

她的样子在记忆中渐渐模糊，我只记得她长得很善良。
我还记得她的声音，但我更记得她那许多许多好听的故事与有趣的儿歌。

听说病人身上有死亡的味道，但快乐的我只知道甜蜜是什么。
听说快乐的人身上也有一种味道，但是难过的味道我也知道是怎么样的。

她的手粗不粗呢？我又忘了。
她穿几号鞋我又忘了。

我只知道她买了很多玩具给我。
我只知道我在她心目中留下一个很好的印象，很鲜明的感觉。我猜。
我只知道我很喜欢她，而她，亦然。

我们没有特别的教诲，没有立下世俗准则，她由得我像个大人一样自由成长，胡思乱想。

我想，对于我，这是一种尊敬吧？
我想，对于我，这是一种快乐的成长？
我想，对于他，这是一种安稳的快乐。

最心爱的猫，白色的一身毛，圆眼睛较小身段，不知道它是什么类型？

总之我们一家都叫它作‘小白’。小白陪我临考试的我夜半抱佛脚，小白在我寂寞时陪我渡过，小白也在我买了数码相机时免收费当我的模特儿。。。一天清晨，屋前灰色的小石滩上，白色的它趴在那里，一动也不动，就这么去了。

蓝天白云，似乎看到了血红的色相。我在上学途中竟然流眼泪，现在隐隐还能感受那时的痛。而往后见到类似的猫，总会多看几眼，但至于再养一模一样的，则没有勇气，因为害怕再次失去。

因为害怕那种难过。

过了一段时间，邻居送来一只黄毛，头顶两块小白斑。从小养到大，日夜相随。

也不懂为什么他离家出走，生死未卜。

再养一只，跟先前一模一样的，性格不同，但看着看着，总还是入了神。

啊！所谓爱的替身。离国后不久，它也不见了。

在异国找房子住，看屋时，本来不太中意，但露台下一只白猫，顶上有小白点，抬头看我。似曾相识。好，就此住下。

心爱的人不在身边，但是回忆无处不在。似乎清楚地看见他的一举一动，他的瘦长身段他的肩膀，于是发了梦，然后对空气笑了出来。是苦是甜呢？知不知道‘LINDT’牌七十巴仙的黑巧克力？就是那种滋味。几度清晨醒来，不知道身在何处？忘了那人远在他方。

回忆的存在自然有它的必要，而这种必要，是不是一种心灵上的慰藉？

回忆的存在是很重要的，而一个人是不能失去记忆的。

谁说过去就是过去？谁说人走了，茶就凉？花就掉了？

李清照在《醉花荫》里就描叙过这种愁绪：“薄雾浓云愁永昼，瑞脑消金兽，佳节又重阳，玉枕纱橱，半夜凉初透。。。。。。”

可不是？有些器官依稀还记得当初的情景，于是，心隐隐作痛，眼睛红了，鼻子酸了，眉头戚锁，唯脑中一片空白。

回忆里没有生死之差，没有时空距离，是以忘了日子过去，忘了事情已过去，忘了爱过的人与物早已离去，忘了自己不是当初那个可以任意哭泣的孩子。

而失去的回忆竟然遗失在一个黑色记忆体内，我真的不甘心就这样失去宝贵的回忆。

竟然还流着泪。

有著这样的记忆，到底是不是不幸？

好像是，又好像不是。

有些人连童年都忘记了，只记得入学之后忙念书考试忙毕业忙著为口奔驰，也许就更不幸。

不快乐吗？好像有那么一点点，但伤痛的背后不正是因为曾经深爱，一度拥有？有这种机会，似乎又比很多人幸运。

自然，如果能够在失去之前已经明白到没有永恒的拥有，珍惜每一个相处的时候，也许更幸福，是不是？ :(